方院长得了消息跑去实验室的时候,白石正着手抢救。
毕竟是投资人亲自安插进来的关系户,有些事情出了问题难免会影响整个实验的进度。
白石被吓得慌了神,生怕整个实验会因为他的“医疗事故”最终停摆。
当然最怕的还是因为自已胆怯一拖再拖,把谭乐的药物注射安排在了第二期临床结束之后。
他总想晚一点,再稳妥一点。
他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他知道用其他患者的性命给谭乐做铺垫不是什么好人该做的事情。
但说到底,别人若是出了问题,他还能拼尽全力去抢救,谭乐要是出了岔子,他甚至不知道会不会连手术室门口都不敢靠近。
他从未如此惧怕过死神。
更从未如此迷信过。
他甚至求了朋友去庙里烧香拜佛,在谭乐常睡的那床被褥下放了平安符,只求复发的进程能更晚一些……
“你提过的那个深低温暂停手术……”周文用说了这么一句,立刻就去找齐思贤。
白石手下动作却丝毫不敢怠慢,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齐思贤已经刷手准备上台子。
“深低温暂停手术。”齐思贤说着就指挥起护土,“准备冰块,安排个带体外循环机的手术室,准备好足够的血浆……”
说罢齐思贤清了清嗓子,开始每次手术前的小仪式。
“今天日期2020年8月20日……”
“闭嘴,好好抢救患者!他死了你也完了!”
“天气晴……”
“闭嘴,听见没!”
“适合救死扶伤……”
“老贺!”
“你大爷!”
虽说白石平时总嫌齐思贤烦,可真和这个败类一起做起联合手术来,总能配合的得心应手。
这人之前在欧洲跟混日子似的混了俩礼拜,回国以后到现在又过了一个多月快两月,要放在别人身上怕是手术的关键步骤怎么也得复习一下才能上台。
可齐思贤上了台子完全不带打磕巴的,二十分钟内就把手术该做好的预处理全部做完,等白石这边开颅完毕的时候,齐思贤正使唤护土帮自已擦汗。
“你说,能不能先做深低温暂停以后再用药。”齐思贤凑到白石身旁看着热闹问他。
“我们心外科做低温暂停是为了能够降低血管流速让心脏减缓跳动甚至停跳,你们神经外科做深低温手术也是为了降低人体的消耗,增强机体的耐受能力,增加手术的成功几率……”
“脑氧消耗既然通过这种低温环境可以下降到正常水平的20%,脑电频率减缓消失,用药的时候,药物剂量其实可以控制得更加精准……”白石补充着。
“而且也更容易检测麻醉深度、原始脑电eeg图……”齐思贤继续说,“可以成功预测或者发现即将发生的脑损伤,从而及时采取挽救措施。”
“手术风险太大了。”白石叹了口气把持针器扔进托盘,顺手接过器械护土递来的新的手术刀,“低温本来成功率就有限,再加上我的人骨蛋白本来也是实验阶段,双重保障下……死亡率翻倍。”
“成功率也翻倍啊。”齐思贤眼睛弯了起来,“万事都得是有输才有赢。”
有限理性
有输才有赢?
白石是真不知道该夸齐思贤钝感力足不把性命当回事,还是该说自已得失心太重。
手里握着刀的未必都是医生,有时候也会是“杀人犯”、“刽子手”。
他算不上心地善良的人,也算不上什么完美无瑕的好人。
但与生俱来的道德感让他真的无法把别人的性命当做死神的赌注筹码……
“如果是贺晓生,你也敢这么赌?”白石问他。
齐思贤愣了几秒,很快笑着回他,“这问题我可不会回答你,省的你到时候乱告状。”
的确,大多数人甚至都不想去假设这个问题。
更遑论设身处地的去思考这个问题。
人总是在做决定做判断的时候,误认为自已是理智的。
是可以用认识、理解、思考和决断能力轻松判断出什么是对的,什么又是错的。
可真遇到了事情的时候,大部分人要选择用自已的归属物做筹码时,又有多少人能笃定自已做的完全是对的?
人,都是有限理性的可悲生物罢了。
白石用生理盐水冲洗着孙柊的脑反射区,待确定找不到新的出血点了,才与齐思贤示意进行恢复体温的操作。
“真的,我越想越觉得是个好主意,要不……你回去就拿着小鼠先试试?”
“嗯。”
“你乐哥那也不能拖了。”齐思贤边观察着患者数据边说,“多的不用我说,他再这么化疗下去,就算治好了身体也得垮,有把握就做,赶早不赶晚。”
“啰嗦。”
白石下手术的时候,谭乐已经守在出入口不知道多久。
现在正值盛夏,白石即便是穿了件短袖也热的直出汗,可谭乐身上却套了件深秋才穿的到的法兰绒睡衣。
他把睡衣裹得严严实实的,扣子甚至系到了最后一颗。
白石看着他莫名的就酸了鼻子,他刚仰了下头,就见谭乐张开了双臂。
“抱一下?”
“嗯。”白石死死的抿着嘴,把脸埋进了谭乐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