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遥远的红尘之外,好半晌才回过神:「阎王先生。」
&esp;&esp;阎王?「阎王好找吗?」顏以安问。
&esp;&esp;无明子有点想笑,都这种时候了,都有些分不清顏以安究竟是在认真问又或者在开玩笑,「阎王好找吗?」
&esp;&esp;阎王可是三界一主,统领整个地界,权柄逼天,与天相应,手握人间万千魂魄,阎王好找吗?
&esp;&esp;「怎么可能好找。」
&esp;&esp;「是吗。」寻求外援无望,顏以安随口应了声,百忙之中从颈上扯下红绳,塞到无明子手里。
&esp;&esp;「这是什么!」摸清楚掌心的东西,无明子愣了愣,「戴回去!」这是好东西,怎么可以这么随便交给他?「你以为这种符令随便都有吗?别给我,先护着你自己!」
&esp;&esp;「你抓好。」顏以安咬牙,远远就看见那边道观的影子。
&esp;&esp;「以安!」无明子在紧急时刻也没有忘记他们身处鬼域,不能乱喊全名。
&esp;&esp;顏以安没再回他,连翻带滚过了道观两道门,来到最里一道,把花景兰先扔进去,然后转回头把无明子也抓进去,无明子连点反应的时间也没有,被扯着入了观门。
&esp;&esp;两人都已在屋舍内,然而不等顏以安跨过门槛,他背后一阵阴风扫过。一隻鬼手扯住他的脚踝。
&esp;&esp;无明子看不见鬼差,但还看得见花景兰跟道观本身,没见顏以安进来,门又在面前关上,无明道士直接慌了神。
&esp;&esp;「喂!你在外面干什么!」
&esp;&esp;顏以安回答不了,白衣鬼差几步到他面前,身侧捲着冷流,背后跟着其他灰衣鬼差。
&esp;&esp;「顏以安。」白衣鬼差的嗓音不若想像中的那样沙哑,带着冷意,不似想像中的青面獠牙,白鬼差面容清秀,眼角微挑,唇色偏淡,嘴角略微往下,不苟言笑,青年模样的鬼差手持判官笔,笔尖点在顏以安眉心。
&esp;&esp;「我见过你。」莫问鬼差道,顏以安看见了鬼差嘴里闪着寒光的犬齿,「擅闯鬼路。」
&esp;&esp;顏以安木着一张脸,不知道眼前这人在说什么。
&esp;&esp;「你、把他放回去……」他眼神瞪着鬼差,却是在跟门后头的人说话,就算鬼差站在自己面前,他也没忘记花景兰魂跟肉还是分开的。
&esp;&esp;无明子在门后听清楚顏以安说什么,气急败坏。
&esp;&esp;「你这傢伙,能不能有点害怕!」就算是哭也好,着急也好,「你十六岁啊!」
&esp;&esp;顏以安面不改色:「我十八了。」
&esp;&esp;啊?
&esp;&esp;无明子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esp;&esp;「我十八了。」顏以安只好又重复了一次,「已经成年。」
&esp;&esp;「……十八也是个孩子!」无明道人总觉得自己越来越能跟上这孩子的脑回路,先不管为什么这个高中生模样的青年会说自己已经十八,无明子却没办法放任一个小朋友在外面面对鬼差。
&esp;&esp;是傻吗?这又不是少年热血漫画?主角不需要拼命,只需要逃命。
&esp;&esp;「逃命也会死。」顏以安反驳,人生虽然多次跟开山刀还有球棒面对面,但碰上判官笔还是第一次,这么文雅的武器,青少年们不想用,也不知道怎么用。
&esp;&esp;无明子咬咬牙,眼神看向那头花景兰,「……既然你要撑,就多撑久一点,我要把你朋友的魂塞回去。」
&esp;&esp;顏以安嗯了一声,背抵着木门,冷汗淌下。
&esp;&esp;无明子在门内,捧着花景兰的魂魄,放到肉身上面去,依照古法,掏出红线,把魂魄跟肉身的连结缠上系好。
&esp;&esp;他师公都是拿红线做牵引,红是血肉、白是魂魄,
&esp;&esp;无明子也冷静下来,摸索着拿来一条红线,按照古法,把魂魄跟肉身的连结缠上系好。
&esp;&esp;花景兰的魂跟肉身重叠,没一会儿,魂魄发出的淡光就消失。
&esp;&esp;无明子靠近探了探鼻息,已经有呼吸,现在只剩下外头的顏以安待处理。
&esp;&esp;他在破旧的道观里面转了两圈,目光直盯墙上的山水画作。
&esp;&esp;——明明啊。
&esp;&esp;师公的话言犹在耳。
&esp;&esp;——要是哪天你被追债,债主讨到门口来。
&esp;&esp;——师公,阿明不会赌博,不会有债。
&esp;&esp;傻孩子,你这憨憨,哪天就算被欠了你也不明白。
&esp;&esp;——要是哪天债主追到家门前,你就把师公的画拿给他们。
&esp;&esp;他师公的画确实好看,不少名门权贵上门来,就是为了求得师公笔墨,就连他偶尔也会被找上门,要跟他买师公教他写字的字稿。
&esp;&esp;无明子瞪着墙壁上那几幅山水图,定了心神,拿过其中一张,上头画着山林与溪水,水流生动,简单几笔就带出其湍急,无明子已经不只一次错觉,靠近这幅图就能听见水声轰轰。
&esp;&esp;他把画拆下捲起,拉开门的一小条缝,把它塞出去。
&esp;&esp;顏以安困惑。背上抵着的东西让他不得不伸手去把那物品拿下来。
&esp;&esp;是张画轴。
&esp;&esp;他没拿稳,画轴另一端滚落在地,在泥水地面摊开来,随着纸捲延展,在场眾人皆看见画上图样。
&esp;&esp;所有鬼差的脸瞬间大变。
&esp;&esp;「这是……」
&esp;&esp;莫问鬼差本来就苍白的脸又更白了一点。
&esp;&esp;「微涛——」
&esp;&esp;鬼差剩下的字句全淹没在了画卷当中的奔流里。自画中冒出大片水流,如同雨后暴涨的小溪,清澈水流源源不绝涌出,顏以安瞬间被包裹进水流里,就算是他,此时也有点无措。
&esp;&esp;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东西?
&esp;&esp;他记得这幅画,在他第一次来到道观时就曾在墙上看过,但根本没想过有一日也会亲眼看见鬼差被一幅画冲走。
&esp;&esp;门后的无明子透过窗看见外头的情况。
&esp;&esp;天啊?师公啊?您老开我玩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