浇水器终于停了,有小孩好奇地围过来,扯着嗓子喊:“这个哥哥掉水里啦!”
他们这嗓子喊来了大人,大人见气氛不对劲,扬手要招保安。
黎初徒然清醒,一手拽一个往没人的方向跑:“快点走呀!”
因为身高悬殊,黎初的小跑和秦颂的大步走没什么区别,一路到鬼屋门口,林知言先弯下腰:“等……慢点黎小初!我真的跑不动了!”
黎初这才尴尬地停下,汗津津的鼻子上出了层细密的水珠,像颗刚洗净的橘子:“对不起知言姐姐,我怕保安来了会把我们赶走。”
一顿,踟蹰地看秦颂:“还好吗?”
她的眼仁占比很大,湿淋淋的,像某种动物,比如兔子,或者羊羔小鹿之类的,眼尾泛红,委实可怜又可爱。
秦颂摸烟的动作停住,淡淡睨了旁边一眼,鬼屋前的大喇叭还在机械地叫唤,甚至有点耗电过度,声音听起来断断续续。
她的举动被身前二人看在眼里,林知言喘口气,说:“要进去吗?来都来了……”
她好像很喜欢说这种随遇而安的话,或者说林知言本身就是个比较随便的人,比如可以随随便便替别人出头,明明她们没有任何关系。
那点联系还是源自于黎初,可黎初和她,也不过是一纸契约,再简单不过。
秦颂不信任人的性格不是从奶茶店打工开始的,却是从那彻底结束的。
没有利益关系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帮你。
唐甜甜喜欢汪景阳身边的一个小弟,所以他们蛇鼠一窝,闹得腥风血雨。
这件事秦颂后来才知道,她关在少管所四个月,唐甜甜带着那个小弟来“探望”她,双手被纱布包成粽子也不影响女生尖着嘴谩骂。
“进去吗?”黎初跑得发丝乱飞,接过林知言给的皮筋扎起头髮:“不过别指望我和知言姐姐,她胆子好小的。”
林知言难得红了脸:“哪有,我胆子可大啦!”
为了验证自己真的很大胆,女生想也没想便掀开帘子跑进去,没多一会,里面传来惊恐的尖叫声,黎初急得原地跺脚:“我就说吧!”
她蹲下身跟进去,走到黑暗和明亮交界处时,回头招了招手:“快来呀!”
这个招手像邀请,邀请秦颂进入一个全新的圈子和世界,尽管前面暗无边际。
秦颂盯着对方过于温厚纯贞的眼眸,她不想相信任何人是真的,但潜意识在试图说服自己,也是真的。
林知言帮她对付汪景阳,这种举动不计算利益关系,因为她和她没有签署任何合同。
可黎初,也做着合同上没有的事情。
秦颂想一个人静静思考,解剖她们的思想觉悟,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往前,走入那片黑暗。
黎初怕得要死,哑着嗓子在旁边说:“你看得见吗?要不牵着我的衣服吧?”
一时间分不清她到底是何目的。
秦颂保持缄默无言,直到一双软糯黏着汗的手轻轻搔在她的手背,然后不轻不重地抓住了其中一根手指。
黎初的声音在静无人气的黑暗里有些不真实。
“如果你害怕的话,可以使劲掐我。”
016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秦颂声线淡漠,且想甩开她的手:“我说过,你应该诚实点。”
黎初一下握得更紧:“是我害怕,我真的害怕,你别走,求求你了。”
明明什么也看不见,但秦颂知道黎初的脸一定又白又红,白的是肤色,红的是眼睛,她只要稍微啜泣,眼梢就会染上绯色,像秋海棠盛开。
热量源源不断地渗透,秦颂很想强行抽离出来,可温软的手却愈抓愈深,指尖从指缝穿插/进去,将戴着三枚戒指的手根根分开。
远处突然传来林知言扯着嗓子尖叫的声音,秦颂还没从不适应里反应过来,黎初便拉着她往前:“快走,知言姐姐要被吓死了。”
秦颂像一个盲人,被黎初这个“拐杖”牵着跑,借着墙上黯淡的光,她看清了对方的眼。
果然是湿润的,睫毛上还悬挂着没流出来的泪珠,眨眼的同时藏匿于眼眶中。
“她在哪呀?”黎初探身望旁边,似乎触到了什么机关,嘭地弹出个假棺材,伴随劣质音效和假骷髅头,吓得她惊声尖叫。
秦颂一动没动,任由对方拧着手,这种痛很细微,可莫名让她满足了渴求。
“不可以在这了!”黎初被吓傻了,整个人智商下降,呆呆地倒退小步挪后:“去找她。”
再往后,头碰到了秦颂的肩,她又吓得原地弹起来:“有鬼!有鬼!知言姐姐!”
人的第一反应很奇妙,黎初潜意识觉得林知言最安全,所以紧要关头叫的还是她。
秦颂皱眉,她觉得黎初对她和林知言的先后顺序总出现差错,有人在身边,喊远处的那个根本无济于事。
于是用空余的手按住乱动的女生:“不要叫。”
“我们能不能去别的地方?”黎初颤着嗓子,她的头还是挨到了秦颂的肩,因为感受到了体温,这一回没再被吓得失神。
“转身。”秦颂低声说。
黎初听话地转过去,脸磨蹭到了一些柔软的东西,她猜测是秦颂风衣的衣领。
秦颂高挑太多,又穿着高跟鞋,黎初的鼻尖才堪堪到她锁骨位置,甚至能闻到银饰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