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乐。”郑乘风隔着重重人群说话,听起来好像真的很慈祥可亲:“这么多年没见你,不来给爸爸看看?爸爸可养了你十八年呢。”
秦颂呼吸急促,好几次想抬手解开衣领,又硬生生忍住了,她的理智在与神经状态打架。
黎初悄悄捏了把手心,潮热的掌心证明,手的主人正备受煎熬。
这是秦颂失态的理由,也是她生病的真正根源,所以即使再冷漠无情,也没法逃避阴影带来的伤害。
等待了许久的郑乘风终于不耐烦,他端着个君子仪表,却满肚子老谋深算,推攘开秦安后,还将门外等候的保镖喊了进来。
不稍片刻就只有秦颂和黎初在他对面,秦家人都被控制到了一边,女人粉色的长发藏在外套里,单薄纤细,很孤立无援。
“郑乘风,你不得好死!”秦家有位年纪小的姑娘喊了一声,很快又被扭着手按到角落。
人一下清空,黎初才注意,从头到尾钱芳就像个木头怵在原地,纵容自己的丈夫靠近自己的孩子。
他缓慢靠近,摆了摆手,示意黎初走开。
这般随意的模样,让秦颂的冷淡显得格外可笑。
“乐乐。”
他唤了一声,黎初听得头皮发麻,好似听见什么怪物在叫一样,生理性反胃。
这声小名应该从秦臻这样的慈父口中说出来,而不是他这个肆虐多年的继父。
于是黎初松开咬出血的下唇,慢吞吞挪着,肩膀越过秦颂,挡了她大半个身子。
“请你离开。”黎初压低了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你~
023
郑乘风没想到,最先说话的是面前这位起来人畜无害的女生,身材娇小,却不瘦弱。
“这丫头是谁?”他一边笑一边环顾四周:“在秦家没见过你,哪位千金?”
黎初不想搭话,语气算礼貌:“请您离开吧。”
明明个子不高,还生了张甜美软糯的脸,放射出的眼神却带着鄙夷和藐视。
郑乘风原地笑了声,接着面色一变,高大的阴影笼上来,抬手结结实实给了黎初一巴掌。
黎初被打得双眼眩晕,颊边疼得张不开嘴,她踉跄着朝后倒,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摔下去,心里想着千万不要碰倒秦臻的骨灰盒,这样秦颂一定会难过。
可没有,料想的疼痛没有,担心的事情也没发生,她被秦颂搂住,只不过戴着三枚戒指的手很快又松开,再抬了起来。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秦颂用这隻戴戒指的手狠狠还了一耳光给郑乘风,堂内也从寂静变为死寂。
郑乘风根本没想到会有这一出,他以为……秦颂还是小时候的“乐乐”。
“真不错。”听不出愤怒与否的调调,他正过脑袋:“这些年你长大了啊,学会反抗了。”
秦颂用刻薄无情的表情看着她,眸中燃不起一丝半缕的生息,像深海一样死气沉沉。
“要不要爸爸和大家说说,当年的你是怎样的?”郑乘风笑眯眯地摸了摸腰间:“真是晦气玩意儿。”
听到这里的黎初勉强直起了身,她感受到了秦颂的颤抖和急促,也感受到了无尽的寒意。
而秦颂只是转动着戒指一言不发。
黎初觉得她始终有些惧怕这个男人,阴影导致的,没有办法真正展露锋芒。
她用舌尖抵了抵嘴角,品尝到自己的血。
“我们乐乐当年明明考了满分,却还是没吃到晚饭,关在笼子里的每一夜都很难受吧?”
这个变态!黎初胸口抽痛,立刻回头看秦颂,只看到对方毫无表情变化的脸,还有略微抿紧的唇线。
“纹这么多身,遮得住疤嘛?”郑乘风掏出烟,味道盖过了灵堂里佛性的香火。
“你说你,怎么长得这么像臻哥?你要是像阿芳,我也不会这么对你了。”
角落那几个和尚木然地在诵经,仿佛这边发生的一切只是一部电视剧,全然和他们无关。
这个场景,何尝不讽刺?
屋子两侧押满了人,秦安被四名保镖按着,不断扭动身体试图挣脱:“你背叛阿臻,为了名利不惜陷害他,你以为穿得人模狗样就能盖住干下的肮脏事吗?当年你囚禁乐乐,把她当狗一样放在笼子里养,还封锁消息……”
说到这,秦安的眉眼切入悲伤:“可怜我弟弟,竟然真以为你会善待乐乐,还有你——”
目光似箭般射向在后的钱芳,秦安也不知是不是气糊涂了,竟然仰天长笑了几声:“试问我们家哪儿薄待过你?阿臻对你这么好,体贴入微照顾有佳,而你却和这个小人跑了,为了拿孩子威胁秦家,还把乐乐的抚养权夺走,可这么些年,你善待过她吗?”
钱芳无言以对,转着圈躲闪到角落,五官被暗角暗淡的光盖住,再没看得清她脸上的表情。
这些往事本不该在外人面前说出来,这场葬礼,也不该有钱芳和郑乘风的出现,但他们来了,注定不会太平,注定要撕破脸面。
黎初作为外人,看了出“精彩绝伦”的戏。
这出戏解释了秦颂贪恋疼痛的缘由,解释了她漠然自私的性格,解释了她为何如此不信任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不惜用契约精神绑住人际关系。
黎初很愤怒很难过,郑乘风才是真正的定时炸弹,随随便便掏出来就能将别人的伤疤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