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关家那个条件,必然上天入地国内国外已经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医院和眼科大拿,那只能是确实没有办法了。关佳颜的眼睛虽然还有光感,但她已经失明三年了……
眼睛是大自然赋予生灵的精密器官,其珍贵程度无与伦比,而人类在病痛面前却是如此的渺小。
那个明媚的姑娘,她与光明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远、太远了。
导盲犬体验日过后,关佳颜突然乖了起来,一直没来打扰她,谌过难得地清净了半个月。
她对自己眼下的心态很迷茫,说没有被关佳颜所吸引是假的,可被吸引到什么程度,根本无法衡量。
任何一种感情都是抽象的,没法用什么具体指标去指代。如果强行量化一下,假设对一个人动心需要10分,那么关佳颜的吸引力可能已经突破5分。
她明明跟关说过她不喜欢太主动的、紧追不舍的、自以为是的人,可却身不由己地被这样的关所吸引。
这很危险。
她在过线。
她在下陷。
她不得不承认,关是个例外。
谌过自认为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但她不轻易去背负不属于自己的责任,因为一旦这责任落到身上,她绝对不会主动丢弃。她生来就是那种擅长约束自己的性子,说得好听叫克己慎行,说得难听叫作茧自缚。
那姑娘是个盲人。
天真又任性,有心理伤痕,脾气阴晴不定,不规律发疯。
认识关后,谌过特意去了解过盲人群体,大部分盲人经过长期的学习和锻炼后,可以达到日常生活独立自理的程度,可他们依然面对着伴侣耐心告罄的高风险困境。
中国有近2000万视障人士,专业的导盲犬才400多隻,更遑论关佳颜怕狗已经到了ptsd的程度。近日来有新闻说中国研发的六足机器人导盲犬正在接受实地测试,可从测试到投放市场又要经过多久?
关最大的心结在于不肯正视自己的盲人身份,嘴上无所谓地叫自己瞎子,可那孩子到现在连盲杖都不肯拿,等到机器人导盲犬上市的时候,她会使用吗?
从客观上来讲,再通人性的导盲犬,抑或是再高智能的机器人机器狗,永远都比不上健康健全的活人。
谌过见过那种刚开始怀着一腔热血去爱一个残障人士的人,起初他们都是信心昂扬的,觉得爱能克服一切磨难,可许多人的耐心往往消磨得很快,有时候爱还在,甚至还很浓,但心累了,于是就坚持不下去。
谌过不相信自己,她对自己没信心,可谁能告诉她应该怎么做?
直接跟关家兄妹断绝关系吗?
关佳颜不论跟着关衡去公司还是独自待在家中,很少再撒泼打滚无理取闹,大部分时间都在安安静静地听书或者练琴。
自从她掩耳盗铃地跟谌过撕开那道窗户纸之后,自己也后知后觉地发现有点操之过急了。她也有意给谌过时间冷静思考,虽然还是觉得希望很渺茫,可也没想过就这么算了。
瞎子的确在生活工作方面有诸多不便和限制,但瞎子并不低人一等。市侩点说,关家有这样的财力打底,跟她在一起又能吃什么苦?
况且,谌过根本就不是那样的势利眼。
她知道自己是强求,可人若想要什么东西,连去争取都不去试一下,又怎么知道能不能成?
时值七月盛夏,外景出得少,谌过抽空给醉枝庄记帐报税后就没再给自己排单,专心应对一个官方组织的城市发展之回望改革开放的摄影展,打算投稿现代篇的部分。
实际上这个官方展每五年举办一次,老谌已经是资深投稿人,这次他虽然人在外旅游,还是特意给她引荐了一位文化局的领导,领导很看好谌过的作品,一方面觉得父女同台展示作品跟这个现代化发展的主题相映成趣,另一方面也觉得谌过这个年轻人很踏实,是个值得结交的后辈。
摄影展在国庆节开展,参展作品会集结成册出版,因此领导又为谌过介绍了负责该选题的出版社编辑,言曰都是年轻人,让她们自己去认识认识,鼓励她拓展自己的人脉圈子。
于是,隔天谌过就在园区的咖啡厅里见到了两位风采灼人的编辑,一位女士姓林,是该项目的责任编辑,另一位女士姓周,是社里社科编辑部的主任。
林编性格爽朗,说话直来直去,谌过跟人很聊得来。
而周主任是出来办事临时被林编拉来见面的,但略微一接触,谌过就发现这人性格沉稳,从骨子里透出一种驾轻就熟的松弛感和分寸恰好的疏离感,虽然初次见面,却没来由地觉得这人很能让人觉得安心、可靠。
她注意到周主任左手的无名指和小指都带了戒指,无名指上是一枚灿光夺目的绿宝石戒,小指上的看上去像个普普通通的黑线圈。
真奇怪,有婚戒,又有独身戒。
尽管跟林编聊得很痛快,但谌过还是不由自主地往周主任那边瞟,脑子里却莫名其妙地蹦出来关佳颜那张脸。
她有些奇怪,关佳颜跟周主任……一点点相似都没有,不知道她脑子里在联想什么。
关佳颜甜美而有活力,周主任则很有古典女子那种眉目如画的温柔气质,但又有种清水出芙蓉的干净而英气的感觉,浑身都充斥着一种阅历丰富的沉淀感。
想到这里,她的思绪骤然一亮,难怪她总会不由自主地去看周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