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一诺坐在主任身边,主要任务是写门诊病历。与火急火燎的公立不同,私立的接诊方式温和舒缓有耐心,叶一诺双手就在键盘前敲敲、打打、顿顿,没事盯着电脑屏幕发呆,她也很少去看患者,等触发了关键词就立刻投入工作。
恍惚间听到领导二字,大概是寒暄。身旁的叶主任站了起来,叶一诺不明所以,也跟着站起来。这才看见连漾带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女人进入诊室,身边还有个女人的家属陪同。
连漾看向叶主任的眼神客气有礼,目光交流后蜻蜓点水般扫过自己,就在顷刻间变成了一种温度平平的以上待下。叶一诺顿时感到一阵局促。
她缓缓坐下,耳边听着医患间以舒缓的节奏一问一答,自己在电脑前提取关键词套模板输入,再抬眼时,连漾已经不见了。
中午下班,叶主任很客气地请叶一诺在食堂吃个中饭,叶一诺婉拒了。穿过正赶上下班潮的大堂走到门口,她转身看高楼林立的新城区,身边的这家医院也有个光鲜的外壳,与华丽的新城相得益彰。
往西走几百米便是公交站,笔直的公路上开始落叶纷飞,一片黄叶擦着玻璃窗簌簌落下,头顶上方的显示屏倒映出叶一诺清晰的脸。叶一诺拉下口罩,以屏幕为镜,开始端详起自己的五官。
脑海中是前几天做的那个梦。梦中她与人裸裎相对,她在那人身下,却像浮于云端,躯体飘然,大脑绵软空白。然后她落入一片咸湿的汪洋大海,等到慢慢睁开眼时,呈现在她面前的那张脸却看不真切。
叶一诺突发奇想,在脑中一笔一划地勾勒连漾的脸,以弥补令她遗憾的空白,但想得越用力,勾画的速度就越慢。
车厢里传来阵阵咳嗽声打断了她的遐思,叶一诺迅速将口罩扯回脸上。
10、
“那个、治疗肠瘘的确定性手术时机,一般在肠瘘发生多少时间后进行啊?这道题你们选什么了?”杨言从行政楼出来,问身旁几个人。
科教科大概每季度会组织一次阶段小测验,60分为及格,不及格的都要重考,重考不及格的按规定通报到学校。
“不知道啊我乱选,这道题太偏了。”孙迪青说。
蔡可宁:“对啊,书上好像也没写,我不记得我看到过这个。”
“书上是没写,但应该选c。”四人身后传来一道男声,过林煜大步走向前来,边走边向蔡可宁挥了挥手。
几个女生敏锐地看向蔡可宁,蔡可宁一脸莫名其妙,轻声说:“都看我干嘛?”
杨言问:“c是什么?而且你怎么知道?”
“3到6个月啊。”过林煜说,“当然是我百度的。”
“过林煜你作弊!”
“就是,我们都不用手机!科教科查这么严你还能用,好本事啊你!”
过林煜大呼冤枉:“我出考场查的好吗?你们怎么还血口喷人啊!”
待过林煜走远,几个女生立刻围住了蔡可宁,一脸八卦。
“怎么回事?过林煜是不是想跟你搭话才跟我们聊天?”
“是说,以前也没见他这么积极搭理我们。”
“其实过林煜也还行,对吧?挺高的,长得也还可以,蔡可宁你要考虑一下吗?”
“什么鬼?”蔡可宁服了,“我跟他就是轮转到一个科室了好吗?”
他们都在心内轮转,只是不在一个组,有一天蔡可宁和同学正在讨论二度i型房室阻滞的心电图形成机制,过林煜就和她们一块交流了会儿。聊完,他加了蔡可宁微信说以后有机会还可以一起讨论问题,那她也就加了,而且她发现过林煜不就是当初明大实习生小群里那个对老师阴阳怪气最狠的人么?
本就是开玩笑的,蔡可宁一点都不接茬那大家也就算了,偏偏在这整个过程中叶一诺一言未发。
杨言和孙迪青又转向叶一诺:“你怎么回事?今天都不说话!”
蔡可宁早发现了,这几天叶一诺情绪不太高涨,没像以前一样会开玩笑爱说话。蔡可宁不明缘由,但也没挑头点破,她尊重朋友的情绪。
蔡可宁道:“她在妇科呆抑郁了。”
“啊?这么恐怖?”
“老师很变态吗?”
闻言,叶一诺和蔡可宁都摆出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杨言惊讶道:“你带教谁?不会是张红梅吧?”
“嗯。”
“我的天,所以你是受尽了压迫吗?”
有人立刻开始祷告将来自己轮妇科时不要碰上张红梅。
蔡可宁在一边笑,叶一诺说:“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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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后,叶一诺坐在示教室和蔡可宁聊新收的一个病人。这个病人,她去问病史时吞吞吐吐不肯如实相告,叶一诺想方设法,最后支走她家属后才说了几句真话。
“g7p1???”蔡可宁大受震撼。
“流产6次???”
叶一诺飞快打字回:嗯。。。
“她几岁啊???”
叶一诺又回:30。。。
“我炸裂”
头胎是女儿,流产6次的原因是为了生个儿子,但造化弄人,这次引产后医生告诉她,腹中的胎儿是个刚刚成形的小男孩。
忽然听到一阵吵闹声,接着是匆匆的脚步声,叶一诺走到示教室门口探看,估计声源来自病区。她又走到护士站,见某个病房门口人头攒动,能走动的那些穿着病号服的患者全聚在这里,中间穿插着几个想要维持秩序的医护。可这病房不就是她们组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