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娟不勉强她,转身进客厅捧出一把车厘子,叶臻臻双手接过。王玉娟又捧出一把坚果,叶臻臻说,二婶,都拿不下了。王玉娟说,装口袋里,你们路上吃。
楼梯上啪塔啪塔响起来,叶臻臻如释重负地望向那边,目光扫到了楼梯旁的那面墙。墙离地近一米处,全是铅笔歪歪扭扭的字迹,上面写着各项加减算式。
她在这一刻忽然想起自己原来还有个妹妹叫叶一纯。叶一纯的算术在当时的同龄人中最为突出,被村里的大妈们称作小算子。可她在八岁那年下河游泳淹死了。叶臻臻那时不过也才十三岁,她知道的不多,隻记得那天河里有许多人,二叔在,一诺也在,可死的却是一纯。叶一纯的死成了二叔二婶夫妻失和的导火线。
看着这面被刻意保留下来的墙,叶臻臻心里一阵发毛。
叶一诺下到一楼,顺着叶臻臻的目光望去,飞快瞥了一眼后叫她:“臻臻姐,我们走吧。”
叶臻臻应声:“好。”
王玉娟在背后嘱咐她们:“记得戴口罩!”
年三十的电影院人不少,叶臻臻挑了部喜剧片,取完票,两人又去买了杯奶茶。离开场还有十来分钟,叶一诺问叶臻臻,没带上叶嘉恬和叶嘉俊会不会不太好?叶臻臻反问,难道你想带?叶一诺回了她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叶嘉恬和叶嘉俊是小叔家孩子,叶嘉恬在读高中倒也还好,但叶嘉俊刚上一年级,带了叶嘉恬就势必得带叶嘉俊,谁想跟小学生一块玩?
“差不多该检票了吧?”叶臻臻问。
叶一诺看向检票口,却意外见到了大伯叶军,叶军身边还站了个陌生女人。
那个不叫齐美兰的陌生女人挽着叶军的手。
叶臻臻不知是该让自己的目光瞪向叶军还是该移向别处,她下意识看向叶一诺,发现她正在低头玩手机。
回家路上,两人一路无言。叶一诺知道叶臻臻的情绪受了影响,也不跟她搭话。
齐美兰是个全职主妇,过的是手心朝上的日子,叶臻臻不是没猜想过她爸会在外面有个女人。这年头男人出轨不算新鲜,夫妻间心照不宣的也比比皆是,但猜想和现实是两码事,她依旧觉得恶心。
出城的十字路口碰上了车祸,四轮汽车撞了辆电瓶车,堵了有一会儿。这时叶臻臻的手机里不断进来齐美兰的微信,她不回,齐美兰便打了电话,叶臻臻依旧不接。叶一诺回着叶强的微信,说堵车了,马上就到家。
一大家子人等着叶臻臻和叶一诺到家才开饭,叶嘉俊见两位姐姐到了便开始大闹,说姐姐都出去玩了我也要出去玩!饭桌上热闹得很,一边忙着哄孩子,另两边的又教育自家孩子,奶奶忙着把锅里的芋饺端上桌。
齐美兰在婆家忙活完,回家见叶臻臻垮着张脸正看电视,气就不打一处来。
“发你微信也不知道回!”她在一边坐下。
“在开车。”叶臻臻也不看她。
齐美兰:“你也好意思说?诺诺都知道来帮忙,你呢?就知道出去玩。”
“不就烧个灶吗?你们有什么要我帮的?”叶臻臻道,“她来不就因为她妈不来?”
“你倒知道。”齐美兰看了叶臻臻一眼。
“以后要么四个一起,要么别出去,你老隻带诺诺玩,你小叔小婶心里能舒坦?”
“我管他们呢。”叶臻臻烦得上楼。
叶一诺回到家,见王玉娟坐在餐桌上吃笋干菜土豆面疙瘩。她绕到厨房,在台面上转了一圈,又打开冰箱看了一眼,然后啪地关上。
声音有点响,王玉娟回头看了她一眼。
叶一诺走到客厅,坐沙发上接着看电视。厨房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没一会儿,王玉娟走过来了。
王玉娟在她身边坐下,问她:“在奶奶家吃什么了?”
叶一诺冷着脸,不情不愿地说:“鱼,虾,鸡,牛肉这些。”
“合你胃口吗?”
“不就这样么。”
电视里还在咿咿呀呀地讲着台词,是王玉娟平时最爱的抗日神剧。
“前天出去打麻将,赢了500块钱。”王玉娟边说边从口袋往外掏钱,“给你点分红,咱们一人一半,就250吧。”
王玉娟数了2张一百、2张二十、1张十块,放叶一诺大腿上。
叶一诺看着钱,道:“怎么这么难听,你怎么不给我300?”
“一点投资没有,还想分300,想得美呢你!”王玉娟将那二十和十块都抽走,麻利地起身。
33、
年初三,叶臻臻给叶一诺发微信,问去不去打麻将?叶一诺回:去哪儿?叶臻臻回:晓棠家,你认识的吧?叶一诺回:还是不去了吧,我麻将不好。叶臻臻回:三缺一啊,我只能叫你了。叶一诺只能回:那好吧。
当晚,叶臻臻和叶一诺一起去了叶晓棠家。叶晓棠家在桥的另一头,旁边就是她家厂房。大门洞开着,叶臻臻领着叶一诺进去,叶晓棠和她丈夫正坐在客厅看电视。
“臻臻!”叶晓棠迎出来。她俩同届,小初高都在一块儿读,算发小。
“看,我把我妹带来了。”叶臻臻拉上叶一诺,“正好人齐。”
“一诺?”叶晓棠惊喜。
叶一诺看着她,声音轻轻地叫:“晓棠姐姐。”
“有好多年没见了,现在长这么大,这么漂亮?”叶晓棠还像从前一样揽过叶一诺,看着叶臻臻说,“以前她就小小的一个。大学该毕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