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来给她的口腔做了一遍检查,伤口并不深,喷药静养就能好,不宜食用温热的事物,会刺激伤口疼痛。
医生检查完,告知情况,趁着虞听还没闭眼,冉伶愧疚地用手语向她道歉:【对不起,刚才粥还烫,弄疼你了】
虞听只是看着她,也却不理人,她面无表情的样子有种病弱的疏离感,十分好看,但又让人无奈。冉伶也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在看自己的手语,有没有看懂自己的意思。幸好,伤口不深,幸好没把自己舌头也咬断。
饭还是要吃的,冉伶把粥放凉了,打算再喂她。可任由冉伶如何温柔,如何用眼神哄她,虞听不愿意吃,比刚才还倔,连牙齿都不愿意张开了,什么都喂不进去。
她又闭上了眼睛。
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她这样,冉伶是不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不吃饭怎么吃药,不吃药怎么好起来呢?
冉伶轻叹了口气,凑到她跟前,先是用手摸了摸她的脸,多像哄似的,忽然,又用掌心轻轻划着拍了下她的脸——这一巴掌力度很轻,只在脸上留下了细微酥麻的感觉,丝毫不疼,却又因其走势,能让虞听感觉到这就是冉伶给她的一巴掌。
虞听果然睁开了眼睛,瞪着她,冉伶波澜不惊,把盛着粥的杓子塞进她嘴里,虽说瞪人的眼神很凶,被扇过后倒是乖了很多,把凉掉的粥吞了下去。
冉伶观察着她,没有皱眉,舌头不疼。
冉伶弯唇笑了笑,喂第二口。
虞听没让她磨多久,一口一口地吃下去。只是依然吃得不多,吃了小半碗便皱眉别脸了,皱眉的样子是凶的,很不耐烦。
抑郁期吃饭容易反胃呕吐,冉伶也不敢多喂。
乖了。冉伶在心里说,还得吃药,还得喷药呢。
全身上下,真是没有一处是不受伤的。
让她缓了一会儿,冉伶又喂她吃药,吃了吞的药,还得在舌头上喷药。虞听分明看到她拿了喷剂也不主动配合,冉伶只能又掐着她的腮帮子让她张开嘴,把喷剂伸进她的口腔里,对准伤口喷。
她一句话也不说,被药喷得疼了就皱眉,任由冉伶摆布的样子像极了一隻受伤的凶兽,对冉伶抱有敌意,又不得不暂时屈服,用眼睛瞪着冉伶,以为自己看起来很凶,其实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待一切都做完,冉伶把床降下让她躺平,帮她盖好被子,凑近她,摸了摸她的头,用口型对她说:“睡吧。”
虞听并不听话不闭眼,只是直直地看着她。
冉伶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呢,不走,就坐在床边陪着她。
直到药效渐渐在身体里发作,不知不觉,虞听睡了过去。折腾了这么久,太阳已经落山了。医生说吃这个药会嗜睡,她下一次睁眼,大概就是明天了。
冉伶哪儿也没去,就陪着她。深夜,虞听做了噩梦,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大概是那天车祸时的场景,冉伶看到她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听到她用梦呓呼唤自己的名字。
“冉伶,冉伶”
病房昏暗,陈设都陌生,月光照进来显得异常冰冷。纤弱的女人坐在病床前,耐心又温柔地安抚着挨进了自己怀里的病人。
我在。
她在心里说:我在。
第二天上午,虞听醒时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躺着没有起身,眼神呆滞,忽然门口有动静,她侧头看去,原来只是有人路过。同时,她感觉到自己左手手背上贴着什么东西。
抬起来一看,是一张长条便利贴。
虞听沉默,片刻,撕了下来。
【听听:
我知道,我给你造成了很大的打击和伤害,真的很对不起把你弄成这样。现在这样说你可能会惹你生气,但我对你的心意是真的,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想你隻爱我一个人也是真的。
要分手可以,但是要等你病好了。是我把你害成这样,我当然要好好照顾你、补偿你。病不好就哪里也不准去。等身体恢復好了,你还是要分手,还是不原谅我的话,我都由着你】
虞听捏着这张纸看了很久,久到门外传来动静。冉伶和护士从外面进来,说要给她换药。
冉伶没化妆,一件淡绿色的长裙衬得她极为素雅。护士和虞听说了什么,开始拆她伤口的绷带,冉伶则坐在另一侧,怕她疼似的,牵着她的手。
——对她的心意是真的。
——想和她在一起一辈子也是真的。
——想她隻爱她一个人也是真的。
真的吗?
冉伶的话可信吗?
可是虞听想不明白,如果是假的,如果冉伶真的一点也不爱她,如果她隻把虞听当成工具当成垫脚石,明明她想要的一切都唾手可得了,为什么又要把一切都说出来?为什么要告诉虞听?
为什么要自己毁了自己筹划的一切?
虞听怎么也想不明白,她找不出答案。
虞听昨晚又梦到那天车祸,冉伶撑在自己身前泪流满面,呜咽着唤出了自己的名字。咬字很飘忽,就像刚刚破茧而出。
不爱她,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能……叫出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