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洗澡了吗?”
对方正在输入……
“还没有。”
陈飘飘心怦怦跳,一半的肩膀藏在帘子里,像做贼。
“我找不到人陪我洗澡,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她慢条斯理地、屏住呼吸地打字。
“九点半,楼下等?”
陶浸直接约了时间。
陈飘飘关掉手机,忽然怅然若失,就那种,一个期待已久的小目标,很轻易便达成了的怅然。
原来这么简单,和隔壁宿舍的来找她借小夜灯没什么两样。
她站起身来,打开衣柜。
旁边的安然和齐眠在吵架。
“齐眠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没事别咕涌我椅子,腿儿都快瘸了。”
“我啥时候又咕涌你椅子了?你哪隻眼睛看到了?”
“不是你还有谁啊?谁都知道你爱晃椅子。”
“你椅子本来就瘸!”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嘴恨不得长到对方脸上去,却见陈飘飘背对着她们,忽然将睡裙一脱。
白如软玉的背部一览无余。
齐眠有点忘记了想说啥,鼓鼓腮帮子,嘀咕:“她这背怎一点儿痘都没有?”
“你背上痘多啊?”安然出主意,“可能油脂多,你用硫磺皂洗。”
陈飘飘挑挑拣拣,换上一条清凉的吊带裙,拎着篮子往楼梯间去。
9点25,她慢悠悠地等,等电梯在11楼停下,再按下下行键,电梯门打开,不是。
第二次打开,不是。
第三次打开,陶浸站在里面,正对她靠着墙壁,在电梯门咕噜噜晃荡的瞬间抬起下沉的视线。
四目相对,陈飘飘眨了眨眼,笑了。
施施然进电梯,站到陶浸旁边,她穿的仍然是白t和灰色的家居裤,被高挑的身段支起,带着被枕过好眠的暖香。
“等很久吗?”陶浸偏脸,看她。
“哦,我还以为你会说,挺巧的。”陈飘飘不想装了。
怎么每一次都被她看穿呢?不过也是,自己脸上一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怎么装偶遇呢。
电梯里有几声咳嗽,还有学姐接了个电话,不是聊天的好场所,所以俩人也没再交谈,靠着墙等电梯缓缓降落。
北方的澡堂对曾经的陈飘飘来说,像个噩梦,烟雾缭绕的蒸汽里,白花花的人立在衝刷的花洒下,像一块块被挂得直直的猪肉,水温高的时候,甚至还隐隐泛红,跟被烫熟了似的。所以她不爱跟室友同学一起洗,她不想成为彼此眼里的猪肉。
但陶浸不一样。
陈飘飘也不想看她,因为这挺猥琐,但她想让陶浸看看自己。
她有一副被很多人称讚的好身材,算不得什么资本,但如果陶浸对她有那么一点点想法,或许,可能,万一,能加点分么?
年轻的小狐狸,连引诱也不太熟练,但已经隐约有扔钩子的意识。
陶浸夸她可爱,虽然她也不知道可爱在哪里,但还有更多陶浸没看到的地方呢。
胡思乱想爬上二楼,顶着隔壁理发店洗剪吹的气味,不得不说,仍然有些紧张。
陶浸停下脚步,在吹风机的嗡鸣声中问她:“你,二楼?”
嗯?陈飘飘没反应过来。
“那我去三楼,洗完楼下等。”陶浸接着说。
小狐狸又凝固表情,机灵的脑子跟老旧的电风扇似的,悠悠转了一圈又一圈。
所以,陶浸所谓的跟人洗澡,并不在一个楼层?
耳后的绒毛立起来,她苦心经营的风轻云淡有些绷不住了。
陶浸微微偏头看着她,忽然笑了,弧度好看的嘴角轻微一抿,措辞很委婉:“你的表情……”
睫毛忽闪两下。好像叫做,失望。
是失望,连转身进澡堂之前笑的那一下都没掩住尴尬,陈飘飘木木然地脱衣服,木木然地洗澡,木木然地穿衣服,然后带着周身的水汽等在楼下。
篮子哒哒滴着水,她忽然悟出了一个真理。
难怪陶浸那么受欢迎。
她跟人的距离很近,但她又不允许自己近到被祛魅。她亲切地约人洗澡,又自然而然地将人分隔两层,如果有人对她心猿意马,那么每一滴哗啦啦的水声都是幻想。
挠心挠肝。
但愿她不是故意的,如果是,她实在可怕。
陈飘飘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唇红齿白,秀色可餐。背后的楼梯上出现一个人影,更引人瞩目,更明艳动人。
被清洗后的陶浸很透,像一粒冰沉在了水里。
她用毛巾擦着头,自然而然地打招呼,眼神落在陈飘飘湿哒哒的发尾,和被晕染的胸口。
抽了抽鼻子,嗓子很温柔:“用毛巾搭一下再出去。”
“哦。”陈飘飘低头看看,用毛巾掩住。
拎着篮子走在林荫道,晃晃残留的洗澡水,像晃着流淌的月色。
两个人相处时,陶浸的话不多,通常是陈飘飘先开口。
她会把握住这个不知道有没有下次的机会。
“我听说,你怕黑,所以喜欢叫人一起来洗澡。”
陶浸点头:“嗯。”
“那,”陈飘飘垂下睫毛,嘴里含了一点故意,“怎么不让你男朋友,每天陪你呢?”
脚步声停住,陈飘飘的心跳唐突地跃了两下。
月色下的陶浸望着她,略微偏了偏头,貌似是在认真思索,可她笼罩在褪色的路灯下,好看得像一个虚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