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两个都在上面, 那才是拉住。
然而现在她们在底下, 被那黑洞卷了进来, 还不知道四周是什么情况。
但她看向明青,在看到鲜红湿润的一大片血迹后, 所有思绪都止住了。
明青穿的是白衣, 上面的图案是竹,此时沾染了血迹, 越发显得触目惊心。
主要在右肩的位置。
她结结实实挨了魔族右使、天元境巅峰修为隋谙的致命一击, 严重到连剑都拿不住。
这样一隻手, 却在她被黑洞拉扯时死死握住她。
要经受怎样的痛苦、爆发多大的潜力才能后发先至, 稳稳拉住她把她护在怀里呢?
黑洞、雷声、重力都无法阻隔。
幕流月不知道,只是看着明青合上的眼睛怔怔出神。
她痛到昏了过去, 唇角却微扬,似开心, 似轻松。
重伤未治, 还掉到情况不明的地方来, 有什么值得开心呢?
她继续看着明青。
自她的右肩向上移,看明青的下颌,看明青的唇角,看明青的眉眼。
她闭着眼睛,脸色发白。
那双眼睛里蕴含的光亮却隔空般浮现在幕流月心上。
时隔多年,这是她第一次认真、近距离观看明青。
得出的感觉是既熟悉又陌生。
脸是熟悉的, 神采是陌生的。
三百年前的明青小心谨慎、藏锋于内。
眼前的明青光华盛放、举世无双。
哪怕重伤昏迷,那股属于剑修的剑意锐利不散, 隐隐护主。
上清宗现任少宗主。管她一个魔族左使喊师姐。
“师姐,我拉住你了。”
明青欢快的声音重复般响起。
幕流月忽然心头一颤。
黑洞,吞噬,拉住。
如此情景,明青这么说合情合理,没有什么不妥。
只是此时回想,总觉她眼里光亮、话里情绪浓烈而炽热,深藏的心情过重,就像是——三百年前那个明青要说的。
地面上月白长剑轻轻震动。
幕流月收敛思绪,伸手想碰一碰,不知怎么没有真碰到。
她垂眸,迟疑片刻,伸手把明青的衣襟扯开了。
隋谙的手段她自然清楚。
明青昏睡,四周境况不明,伤势是拖不得的,再严重一些,说不定会影响到剑道。
明青醒来时,天依然是黑的。
甚至无法看出那是不是天空,黑沉沉一片。
肩膀痛感阵阵,还有些凉意。
阴风吹过,明青止不住打了个颤。
她低眸,先看感到痛的地方。
魔族右使隋谙的全力一击,锥形长刺几乎贯彻肩膀,痛自然是痛的。只是比起先前的痛轻了一些。
明青先看到的是一抹黑。
黑而宽松的外衣虚虚搭在她肩膀上,衣摆因她靠躺的姿势垂地。
简单朴素的黑衣,上面没有半点图案,这原本是幕流月的外衣。
外衣之下,则是明青那袭庄重、略显繁复的白衣。
衣襟被扯开,此时也没有拉好。
明青抬起左手掀开一看,肩膀处血红一片,血止住了,但没有敷药。
脚步声由远及近。
明青抬头,正对上幕流月走近后看来的目光。
她一笑,声音愉快:“师姐。”
她坐了起来,伤处拉扯产生痛感,眼里光亮不减,并没有因为伤痛影响到心情。
幕流月微不可察地皱皱眉,“不要乱动。”
她声音平静,“你的伤我简单处理过了,但还没有上药。你自己上吧。”
至于没有上药的原因——
明青没有细想,只听到幕流月的声音后心里一动,很快自丹田空间内取出一个白色小瓷瓶,期待地看去:“那能麻烦师姐现在给我上药么?”
目光如有实质,轻柔般撞上幕流月的心,她听出了几分深藏的依恋和期待,恍惚回到还在绝云峰的时光。
一声轻到无法听清的轻叹。
她上前一步半蹲在明青面前,拿过瓷瓶去了瓶封,再掀起盖在明青肩膀的黑衣,小心把药倒了上去。
几乎是一瞬间,她听到明青轻嘶一声,藏在衣摆下的手攥紧。
但也隻那么一声。明明痛极了,却死撑着不愿出声。倔强隐忍比之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忽然生出几分恶意,不动声色加重了手上动作。
明青察觉出来了,心里有怔愣,也有无法形容的感慨,心绪涌动。
她眨眨眼,明亮漆黑的眼睛里有若隐若现的水光,“师姐,痛。”
声音有些哑,却似孩童撒娇。
幕流月愣住。
这是以前的明青绝不会说出来的话。
她少年老成,就算心里再亲近仰慕她,也多是藏在心里,隻用行动表达,说是很少说的。
而现在——
是多年分别她移了性情、变得情绪外露?还是拿不准她的情绪,故而一反常态来探出她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