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是本地有名的人家,哥哥谢千鹤与妹妹谢初弦的高考成绩也都榜上有名,自然吸引了不少宾客围观。
当然,最重要的是,谢千鹤是黎蓁的未婚夫。
婚约是由两家长辈定下的,黎蓁的奶奶和谢千鹤的奶奶年轻时便是好友,无奈生的都是儿子,隻好将喜结连理的好机会留到下一代。
黎蓁对此不置可否,她不明白为什么长辈会对结成亲家这件事这样执着,好像只要一纸婚书、一枚戒指,将两个没什么感情的人锁在一起,就能让她们珍重的友谊更加牢靠。
如果她们之间的关系本就亲密无间,还需要一个名头吗?
黎蓁不明白这种感情,她前十八年的人生寡淡无味,唯有绘画是她热爱的一切,但现在看来,她对绘画或许也就那样。
毕竟,她没有坚持自己的热爱,她选择走上父母规划好的道路,像是走上一条既定的航线,好像只要在这条路上一直往前走、一直走下去,其他什么都可以不用管。
她只要低着头,沉默着,往前走就好。
黎蓁也确实一直沿着这条线往前走,直到那一天。
直到她踩在自己“人生分水岭”上的那一天。
生日宴的最高潮,安排了黎母上台致辞。
所有人的眼睛都注视着她,等她分享自己的成功经验,如何教导一个乖巧懂事、成绩优异的孩子。
黎母仰着头,在掌声里走上台,伸手想要去接主持人手上的话筒。
可话筒,并没有到她的手里。
西装笔挺的少年,戴着他那花俏的、可笑的领结,礼貌地衝黎母致歉。
谢千鹤夺过话筒,道:“今天我们欢聚在这里,是为了庆祝黎蓁的生日,同时也要宣布另一件事。”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得体又礼貌,黎母看到是谢千鹤拿过话筒,便也没有要抢回来的意思,隻对这没有提前说明的安排皱了皱眉。
毕竟女儿现在已经十八岁,也考上自己想要她去的大学,往后如果要谈恋爱的话,她倒也没有那么反对。
黎母戴上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少年。
谢家的家室与黎家算是门当户对,谢千鹤的外形条件亦是出众。黎母点点头,还算满意,抱着臂等少年接下来的话。
“千鹤哥哥,这么勇敢的话我可要崇拜你了哦!”谢初弦在台下欢呼着挥手,笑嘻嘻地看着黎蓁。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谢千鹤此刻上台是为了宣布他与黎蓁的婚事,但黎蓁却不这样认为。二人关系多年来不温不火,最多是在长辈急切的目光下坐在一张桌子上学习。
黎蓁看着这个总是欢呼雀跃的姑娘,面上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我谢千鹤,早就有自己喜欢的人了。”
“今天她也在现场,我希望,她能接受我的感情。”
他的话掷地有声,最后一锤定音:“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和黎蓁结婚的。”
台下一片哗然,黎母方才把持的高傲一时间有些稳不住,她抬高下巴,眼神绕了一圈台下的人,最后停在自己木讷的女儿身上。
那身处话题正中心的人,站在龙卷风的暴风眼,周围一片静寂。
黎蓁,此刻她神情淡漠,无视母亲谴责的目光,静静地看着台上的谢千鹤。
酒店的灯光无比炫目,有一瞬间,黎蓁似乎在谢千鹤背后看到了光。
或许谢初弦方才的话没有说错,谢千鹤当下的举动确实可以算得上勇敢。
勇敢无畏的少年,摆脱家中长辈的阻拦,在众目睽睽之下向真心爱慕的女孩表明心意,这是多么美好的场景。
若非黎蓁本人就是这件事里的关键人物,恐怕也要以为自己是古早言情小说中拆散爱侣的邪恶大魔王,在二人身后狰狞着笑,把手牵在一起的男女主撕扯开来。
倘若谢千鹤真的想要取消婚约,大可以私下和长辈还有黎蓁说明缘由,黎蓁本就对他没有什么感情,自然不会反对。
他千不该万不该在这个时候说出来,这不仅是在打黎蓁本人的脸,更是在打整个黎家的脸。
黎蓁缓缓垂下头,回去以后,母亲一定又要怪罪她了。
“蓁蓁”一个细小的女声在喊她,黎蓁回过头,看见的是蹙着眉、一脸担忧的谢初弦。
黎蓁知道,谢千鹤要上台这件事,恐怕连谢初弦也不知道,否则先前也不会欢呼起来。
谢初弦一直希望黎蓁能嫁进谢家,成为她的嫂子,黎蓁不会怀疑她别有用心。
少女坐的那桌是黎家专门为谢家留的,谢千鹤还叫了不少同学朋友,他们坐在那里,目光并不友善,像是在审视黎蓁。
黎蓁衝她摆摆手,表示自己无碍。
正当她想要转回去时,不经意看到了一个人。
坐在谢初弦左手位的少女,长长的金发,在玻璃灯的照耀下显得稚嫩而柔软,她微微抬着头,看着台上的少年。
她与周围所有人都不一样,格外美丽,格外耀眼。
黎蓁移不开眼睛,紧紧盯着对方。
虽然没有任何人说明,但黎蓁下意识就是觉得,她,就是谢初弦口中“喜欢的人”。
似乎是注意到黎蓁的视线,少女转过头,正正对上她的眼睛。
黎蓁这时候才发现,少女有一双蔚蓝色的眼睛。像大海一样包容万物,泛着海面上常有的,那种温柔缱绻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