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于霁尘坐在床边沉默,老姚悻悻摆手:“我出去吃个饭,歇一歇,你好好陪着她吧,有事使人去喊我。”
于霁尘没说话,目光落在水图南毫无血色的脸上,缓缓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
【1】三棱锜(音同奇):可以理解为三棱刺原型锜,杀伤力杠杠的。
写出来一章就更一章吧,真不知道几时能忙完。
79、
老姚离开后,于霁尘一点点地,握住了水图南放在被子外的手,那手的触感已从半个时辰前的烧烫,降回了些微常人的温热。
须臾,于霁尘两根手指顺着那隻手,摸到水图南的内侧手腕上。
直到指腹清晰摸到水图南虚弱但有规律的脉搏,于霁尘才长长且轻轻地,松出口带着颤抖的气,但紧跟着,无穷无尽的后怕绵延着翻涌上来。
水图南会受伤,是情急之下赶狗入穷巷的后果。谁也没料到,那受皇帝重用的来秀幸,平日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甚至敢和霍君行直接较量,临到事上时,竟不敢直接对于霁尘本人动手。
陈鹿带人闯进清噪处时,动作慢半步,眼睁睁看着一把匕首被攮进水图南心口。
来秀幸也是没想到,带人闯清噪处的,不是他以为中的霍让,甚至不是霍家那几个同门师姐弟里的任何人,而是本朝主司天下刑狱的女丞相——陈鹿。
既然敢把水图南带来清噪处,来秀幸便没打算白捞一场。
听罢陈鹿带人闯入的禀报,他当即令人强行捉着吓昏过去的水图南的手,在早已写好的口供上按下手印,而后杀人灭口。
但他同样慢一步,卫卒的匕首衝着水图南攮出去时,被陈鹿的人击中胳膊,歪了准头,匕首攮进心口后水图南没被当场杀死。
伤口离主心脉不足一指宽,血止不住,几次险些要不成了,姚大夫接连救治将近十二个时辰,直至方才,骇人的高烧退下,水图南才算是保住性命。
失血过多加上高烧导致的昏厥,水图南陷在锦被里,双目紧闭,面色惨白,虚弱得好似一片深秋里的枝头树叶,随时会被冷风带走的样子。
千会和霍偃的到来,打断了于霁尘盯着水图南,一动不动的状态。
“再怎么看也暂时醒不了,”千会掀开屏风边的帷幔,招几下手,在于霁尘起身过来时,压低声音道,“听姚大夫说,图南烧已退,你该是能吃点东西了吧。”
千山和受伤昏迷的图南一样,已经将近十二个时辰没吃过东西,比起图南被灌过几碗汤药,千山可谓是正儿八经的滴水未进,好好个人哪遭得住。
屏风隔断通往床榻的视线,于霁尘轻步绕出来,始才看见霍偃在把托盘上的饭菜,端放到四脚的圆桌上。
见于霁尘携着满身血腥味和汤药的苦味过来,霍偃把粥碗往前一推,有些歉意地低声慢语:“吃完洗洗去,我和千会在这里盯着。”
于霁尘点头,忽而想起水图南平日爱干净,不喜异味,遂在坐下时拽起自己衣袖看了看,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然而厢房里到处都是浓重的血腥味和汤药味的混合味道,她什么都没闻出来。
千会先是到床榻前查看了一番,见水图南脸色格外惨白,出来问道:“姚大夫有没有说图南何时会醒?”
于霁尘原本在和霍偃说话,闻声摇下头,从大约十二个时辰前到现在,水图南几番性命堪忧,于霁尘只求人活着,没顾上问老姚人何时会转醒。
屋里沉默片刻,霍偃终于担忧道:“陈鹿带走来秀幸,宫里暂时没动静,可谓情况十分不明朗,杨嗣王有把握一击打中来秀幸?”
清噪处来秀幸终究是天子心腹,杨严齐一个封疆军帅,究竟有多大能耐,敢身居奉鹿而动大邑的京官。
于霁尘:“来秀幸把手伸进奉鹿,杨嗣王一直是睁隻眼闭隻眼,可自太后居闲,来秀幸的手伸得愈发长,他把主意打到幽北的新屯田上时,便是死期到了。”
杨严齐为人和善,谁都能从她手里讨得点好处,连朝廷一而再再而三削减幽北军军费,她也能一退再退地忍让。
可就是这么个看起来好说话的人,到底也有旁人绝对不能触碰的底线。
——幽北的民,幽北的田,幽北的疆土,现在好像又多了一个,幽北的嗣妃。
恰好,幽北这几年发展的新屯田,是幽北嗣妃季桃初带着军属和百姓,顶风冒沙一亩亩开垦所得,来秀幸想从新屯田上榨油水,与当着杨严齐的面断幽北军活路有何不同,与当着杨严齐的面,霸凌季桃初和幽北军民有何不同。
千会对那些事并非一无所知,仍旧不免诧异:“所以,是杨嗣王对来秀幸动手,来秀幸为自救,不惜代价动了图南?”
她听霍偃说了,丞相陈鹿在清噪处发现份口供,上面说,几年前,前江州承宣布政使史泰第等江州官员的案子,是千山构陷所致,其背后乃霍君行在操纵指使,目的是倾轧时任右相的季由衷。
来秀幸用的好一出祸水东引,既能为自己解困,又能正中上位下怀——间接打击霍君行,可惜他直接面对的对手是千山,千山背后,是更厉害的大人物杨严齐。
于霁尘不知在想什么,喝着粥,有些走神。
霍偃看她一眼,同千会解释道:“杨嗣王已经对来秀幸动手,目前来秀幸最有效的自救办法,就是拉千山下水。”